杨艳琼宣威忆旧

我做梦都没有想到,三十年后,我又回宣威了。离开一个地方三十年,期间没有回去过。这其中会留下多大空白?我有点不知所措。从曲靖到宣威那天,我不得不借助导航。完全没有方向感是一个原因,最主要的是,从前和现在对市委政府大院皆一无所知。但现在,我要去那里报到上班,而且要从不熟悉的方向进入宣威,我不知道该怎么走。

年,我被宣威师范学校录取,第一次来到宣威时,感觉县城小而简单,一横一竖两条主街,街道典型的脏乱差,一到雨天,满街泥泞,脚都下不去。不时还会看到肥头大耳的猪不知从什么地方也逛街来了,摇摆着肥胖的身躯,哼哼唧唧着,横冲直撞,后面有人骂骂咧咧追撵着。每次看到这情景,我们会泽的同学一边笑骂“活该,这猪死期到了!”一边议论,原来香喷喷的宣威火腿是用这样放纵的方式饲养出来的。

象牙塔的生活,是以学校为中心的。而我对于宣威记忆最深的,事实上也是宣威师范学校。

学校靠山而建,左右两边为农田,前面是公路。山叫小庙山。山色掩映中,谷物包围下,学校在中央,显得格外安静、沉寂。

如今想起来,我是很喜欢校园生活的,最喜欢去图书馆和小庙山了。图书馆有我喜欢的书籍,有许多我爱读的世界名著,比如《复活》《呼啸山庄》《红与黑》《百年孤独》《飘》《珍妮姑娘》《葛朗台》《战争与和平》《静静的顿河》《白痴》……有许多我喜欢的中国当代作家作品,比如余光中、徐志摩、北岛、海子、席慕容、金庸、琼瑶和三毛……伟大作家,伟大作品,流行经典,痴迷阅读……我好喜欢周日午后的那些时光,阳光灿烂的日子,带上书,从学校后门出去,就是小庙山了。平缓的山坡上爬满了落地松,松林间深密的狗尾巴草在微风拂动下摇曳起舞。找一块平坦的空地,垫上报纸之类,坐下来,或是躺倒,把书打开,周围的一切便都不复存在,只剩下文字在洁白的书页上奇妙跳动。

当然,我也很喜欢上课。因为宣威师范培养的是未来的小学教师,所以我们的课程很多,数理化、音体美、文选、阅读都有。所谓的喜欢上课,不过是喜欢任课教师。教音乐的张老师,人美歌声更美,我最喜欢她的课了。在她之前,我根本想象不到,一曲单调的简谱,即便没有伴奏,也可以那般优美动听。她的课让五音不全的我爱上了音乐。很多男生喜欢她的课,却是爱上她的美了。体育课王老师教我们太极拳和体操,因为新鲜好奇,我也很喜欢。王老师虽然个子矮小但篮球打得很棒,喜欢打球的男生最喜欢他的课。美术老师是个女的,我不记得她姓什么了,印象最深的是她穿着打扮很有个性,颇有艺术家气质。有一次她让大家都说说各自喜欢的颜色以及喜欢的理由,大家反问她喜欢什么颜色,她说所有的颜色她都喜欢,因为每一种颜色对于美术来说都很重要,不可或缺,而美术在她的生命里不可或缺。在她的感染下,我美术课上得很认真,一些简单的临摹画自认画得不赖。最无味的应该是物理代数化学这几科,但科任老师各有特点,有时候感觉大家不是在上课,而是在观看特殊的表演,老师们的言行举止,衣着装扮,都会成为同学们课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
对于大多数女生来说,熄灯铃后那段时间,是一天中最兴奋的时候。预定的黑暗来临,一边防备查夜,一边滔滔不绝开始各种神聊。对某个老师和男生的评判,对某个明星的追崇,又或者家长里短,天南海北,甚至谈论到死亡,认为女人到一定年龄色衰体衰,可怜至极,不如及早了结避免人生尴尬。及至谈到某样小吃,某款服饰,或者某部热播的电影电视,又开始谋划周末的出行。黑暗中大家嗓门越来越高,谈兴越来越浓,直到有人敲着门喊;“注意!注意!”宿舍里才会安静下来,但也还会有压低的声音嘀嘀咕咕着,对查夜这学校制度深感不满。

及至周末,盘算一下口袋里的零花钱,或买衣服,或买饰品,或好好搓一顿,要不,就约上三五好友,去看一场等待已久的电影。对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我们来说,进城是一件奢侈的事。记得城中街道两边房子低矮,各种商铺小吃摊点林立,最诱人的,是烧洋芋烤臭豆腐凉粉凉米线之类,烧洋芋最多,沿街随处可见,那特有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。电影院在街道交叉处。每当琼瑶的小说拍成了电影,我们都过节一般高兴,心心念念上映日期,少不了要激情满怀入戏一次。当然也还有其他热门影片,比如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之类,在热情追捧的同时,一样跟着哭得稀里哗啦。

爱运动的同学最盼望的是一年一度的穿城赛跑和运动会。穿城赛跑是县政府举办的,全县公民均可报名参加,获得名次不仅有证书,还有奖金。运动会是学校组织的,在校内举办。这个时候平时体育成绩好的同学总会变得眉飞色舞,神采奕奕,他们大显身手绽放光芒的时候到了。印象中那个时候的宣威县城并不大,从街心花园到火车站,就算是穿城而过了。我耐力不行,长跑只是凑热闹而已。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学校的运动会,比赛项目多,赛时长,选择余地大。我最拿手的是短跑和跳远,这两个项目我在同年级比赛中都拿过冠军。

遐想最多的,是火车站。当时没有乘坐过火车,总觉得那是一个通向未知的神秘所在。至于通往火车站的路为什么总是黑呼呼的,就不得而知了。现在明白,那是因为运煤多的缘故。逢节假日不回家,有同学相邀去耍东山,因为不爱热闹,便一律拒绝。所以,对这个宣威最出名的风景名胜,我至今没去过。

就这样,单纯然而快乐,三年的光阴眨眼就到。离开宣威那天,瓢泼大雨下个不停。我走在雨中,任风雨吹打,任三年细碎的时光堆叠压挤。有些留恋,有些难舍,但终究是要走了。在离开的那一刻,内心的确想过,和这座城市的缘份,也许一辈子就这三年吧。

然而,命运还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。三十年后,我不得不因为工作的原因,再一次和这座城市相濡以沫。而可笑的是,我已经找不到这个城市的入口了。仿佛从未来到过,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,和中国千千万万个县级城市一样,贴着与时俱进的标签,但无可避免,变成了钢筋混泥土的繁衍之地。透过密密麻麻的楼房建筑和纵横交错的巷子街道,我努力寻找我曾栖身的那个小城,那个虽然脏乱,但却无比和蔼可亲的记忆之城。

然而,再也没有见到宣威师范这几个字。曾经无数次走过的通往城中心的街道,也不是我所熟悉的了。在摇身而变成为祯祥中学后,那个曾经被叫做宣威师范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。门往前挪了一段,周围的农田早已被林立的高楼大厦占领。改建后的校园,教学楼、学生宿舍、食堂都变了样,足球场还在,只是草稀稀疏疏的,看来有好长时间无人护理了。当年的图书馆还在,但已用做了其他,据说是幼师教学楼。不知道那些曾被我们视为珍宝的藏书都去了哪里。小庙山,原先我经常光顾的那片山坡,修通了环城路,没有了山的痕迹。如果不是同事介绍,我永远不会把这个地方和宣威师范联系在一起。

烧洋芋的香味依旧,只是火炉变成了烤炉,更加卫生方便了。当时的两条主街还在。上下堡街凹凸不平的路面和低矮陈旧的商铺依稀现旧日模样。建设街没有当年感觉那般宽阔,但变得平坦规整了。电影院不知搬到了什么地方,取而代之的珠宝店服装店看上去已经陈迹斑斑,时光在这里总是改了又改吧。从这里看出去,几条我暂时叫不出名的街道与这两条街相联接,呈蛛网状发散,延伸到我看不见的地方。

是啊,三十年过去,曾经豆蔻年华的少女,如今已为人妻,为人母,历经数次工作变动,数次搬家,生了华发,过了不惑之年。而宣威县也变为宣威市,主城区人口达四十多万了。显然的,那窄小的两条街道早已无法满足时代需求,必须扩建再建了。那个记忆深处镌刻着的城市,也如一个单纯朴实的乡村小伙,成长为饱受沧桑、驰骋天地的时空之子了吧?现在,矗立我面前的,是一座全新的城市了。周围四通八达,拥有众多桂冠荣誉,仍然不断进取不断发展。我想,我需要足够的时间,重新走进她,认识她,融入她……

杨艳琼/文

宣威市文联供稿

《玉美人》已刊发

人文宣威编辑部综合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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